林笙走后的第二天，孙姨领进门一个人，交谈声里有一道很是熟悉，闻然见到来人，语气讶异，“王姐，你怎么来了？”
王姐是闻家的司机，闻名科技出事后，家中房车变卖，她便不为闻家工作了，无缘无故出现在林笙的别墅，闻然自是惊讶。
“小姐，是林小姐雇我来的，说家里缺个司机。”王姐拿出车钥匙，“我起初还以为她和我开玩笑，现在看，她是为了小姐你吧。”
闻然微怔，前几天林笙提了一句要给她配辆车，竟不是玩笑话，不仅雇了司机，还特意找来她认识多年的王姐。
闻然瞥一眼车钥匙，认出来了，车库里就那一辆迈巴赫。
“她具体怎么说的？”
王姐想了想，照实说：“家里没个司机，出行不方便，平时喝了酒要回家的话，找代驾也麻烦。正好孙姨在，我来也能和她做个伴说说话。”
闻然垂下眼帘，“王姐，你去忙你的吧。”
果然是她想多了。
回书房工作，闻然坐在书桌前，电脑开机的空隙，她望向窗外，别墅后是个小花园，花圃里向日葵蓬勃生长，随风摇摆。
金灿灿的黄，和夏日的阳光一样热烈。她想起了向日葵的花语。
一天就这样过去，闻然却不太睡得着，翻来覆去醒来，还是拿起了手机给人发短信。
古早的开场白：【在吗？】
与此同时，在西半球，隔着六个小时的时差，收到短信的何清秋吓了一跳，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你刚才给我发信息了？”
“嗯。”闻然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平时有事你都是发邮件，我还以为你手机被偷了。”她想起那句干巴巴的“在吗”，忍不住笑，“什么年代了，还在吗，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几十年我都在。”
闻然默了默，在网上她不太擅长文字聊天。
“说吧，什么事？”
“你说你谈过恋爱，有些事想请教。”闻然垂眸盯着被单，思索着该从何说起。
属实是活久见，何清秋问：“让我猜猜，是你在你们学校湖边望了她一年，没说上半句话的那个画家？”
“嗯，是她。”提到林笙，闻然的声音明显温和下来，“也不是没说上话，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闻然，你深夜找我就为了秀个恩爱？”
“我们是合约女友。”
“哦…”何清秋八卦起来，切入重点，“那你们到哪一步了，我看小说里最后都会假戏真做。”
那边没出声，她又道：“你不说我怎么给你分析？我跟你说，高冷不等同于闷葫芦，你要追喜欢的人，傻乎乎光看可不行，你还要会说话。”
“接吻。”沉默了半晌，在她开口问前，闻然继续道：“我生理期，她会准备红糖水。和朋友聚会，她会帮我挡酒。我不会开车，她雇回了我原先的司机。”
“可我还是不确定她喜不喜欢我。”
她一步步引她入局，却不知她是否为自己而来。
天，何清秋受不了闻然这副坠入爱河的模样，把手机往桌上一放，自顾自翻书看，等她碎碎念完，替她下结论：“她要对你没意思，我绕巴黎城区跑三圈！”
“她比我大四岁，开朗大方，性格不算成熟。”闻然认同一种说法，晚熟的人往往过得很幸福，“和她相处会很有趣，我的意思是，她本身是一个很好的人。”
何清秋反应过来，“她对其他人也这样？”
照顾醉酒的赵桐，拦住陈橙不让喝酒，雨夜开车送赵云芷回学校，闻然轻嗯一声，“至少对朋友是。”
“呃…前面那句话，当我没说。”难怪以闻然这性格，会找她求助。何清秋斟酌着，说出自己的看法，“一视同仁的好，应当算不上喜欢。”
又没声了，但电话没挂断，等了一分多钟，她问：“你怎么不说话？”
“忘了。”闻然话里带着愉悦，“她刚刚给我发了几张日出的照片。”
何清秋：“？”和喜欢的人聊天，所以忘了在和自己打电话。
“我挂了。”
-
走马观花一天，从春城向周边景点扩散，那俩小年轻嚷嚷着去洱海看日出，林笙到民宿没睡多久，就被她们喊醒。
拉开窗帘便是渡口的观景码头，同样能看到日出，她们却打算出门去，起床洗漱化妆，落脚后的十分钟里，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
“看吧，都说了早点来，要是听你的，来晚了还看什么日出，看人头算了。”
赵云芷抱臂，“我随口一问，又没说按我的想法来，你那么较真干嘛。”
同样的行程，她们还有精力吵，林笙半闭上眼补觉，“下次出来玩，你们俩要不避开点？拌嘴的是你们，苦的是你们的笙姐姐我。”
两人当即闭上嘴。
林笙稍勾了勾唇，她的耳朵总算清静了些。
闭目养神一会，身旁传来欢快的呼声，林笙睁眼，面前蓝调的天空不知不觉变了色，大片灰蓝的云聚集在连绵的山头，不过十余秒，云卷云舒，金色渲染了天空的边缘，有一种治愈的美。
身边的人纷纷拿起手机相机拍照，陈橙和赵云芷也不例外，而一开始不太情愿早起的林笙，此刻也被日出的美所吸引，一时有些失神。
“笙姐，你不拍几张发朋友圈？”
“当然拍。”林笙拿出手机，盯着镜头里美化过度的图像，心底浮现出想法：如果能画出来就好了。
在纸墨间，她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挥洒自如。
她勉强笑了笑，抬起头，不再错过转瞬即逝的美景。
日出的过程不算长，颜色变幻间，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清晨凉风习习，水面轻悠悠晃，晃出粼粼波光。
有人接吻，有人自拍，还有打视频电话和朋友分享的。林笙涌起一股冲动，她也想喜欢的事物分享给闻然。
但想想她们的关系，还是不要清晨扰人好梦了。
热闹一阵，太阳光刺眼，没多久，人陆续散了。
回住处后，她们两个补觉，林笙有心事，睡不太着，挑选最满意的几张图，发给了闻然，【原本天气预报说很可能下雨，但我们很幸运，等到了日出！免费给你看看。】
闻然起初也认为自己看错了，点进去一张张查看，图中的景色是真实的，感受到屏幕那头林笙的快乐，她不禁莞尔，回道：【日出时很美，也很温柔。】
【嘿嘿，是呗。】林笙想不到接下来该如何搭话，只好另寻他法，问：【这几天小冰箱怎么样了？】
她刚想用这个当借口打个视频电话，结果闻然刚好发来一段视频，画面里小冰箱趴着睡正香。
【它很乖。】
林笙哑口无言，没记错的话，闻然也说过自己很乖，她应用这个词的范围还挺广哈…
林笙酸酸打字，【它喜欢你，所以不会闹。】
最后以一句“很荣幸被小冰箱喜欢”结束了这次的聊天。
接下来一段时间四处跑，玩累了便暂时歇息两天再启程，兜兜转转过了小半个月，期间每到一处，林笙都会将拍下的景色先发给闻然，再发朋友圈。
返程前一天，她在酒店翻阅近来的存图，零散有几张赵云芷抓拍她的照片，选风景图分享给闻然时，她犹豫了一会。
发过那么多次，偶尔误触一回，也很正常吧？决定好后，她返回修图软件，再次微调了脸部细节。
仍旧不太满意，她戳了戳陈橙和赵云芷，“帮我看看这张图。”
陈橙：“好看的，氛围感满满。”
赵云芷附和，“可盐可甜，风格百变，要不是笙姐姐不喜欢我这款…”
“打住！”林笙把手机拿过来，边切后台，小声嘀咕道：“那就发这张。”
“你发朋友圈吗？”可林笙在朋友圈放的都是原图，无他，颜值扛得住镜头而已。
“我猜是发给女朋友。”林笙看过来，赵云芷举手，一脸无辜，“你切后台时我不小心瞟到的。”
林笙默认了，低头边操作，走回自己的房间。
陈橙用气声问赵云芷：“给女朋友发自己的照片也要p图吗？”
赵云芷耸肩，“可能，情趣吧。”
另一边，手机的提示音仿佛是一个情绪开关，闻然拿起手机，置顶的联系人没有发来消息，反而是项目组出了些问题在讨论。
期待再次落空，提起的嘴角落了下去。她们的消息记录停在两天前，闻然闭眼，捏了捏鼻梁，就要放下手机。
提示音再次响起，她不抱希望地扫一眼，看清是谁后，弯了弯眸，这似乎说明了她们之间的默契。
点开查看，林笙发来的图里，有万里无云的蓝天，清澈的湖泊，高耸的古树，有在山脚仰拍的日照金山，索道上俯瞰的皑皑雪山，也有牵着母亲的手的稚嫩孩童，日落时分十指紧扣并行的情侣。
画面的光影和构图很舒服，自然的美，与人文的充实，驱散了连日高强度工作的疲惫。
情侣…闻然把图放大，盯着画面里两位女生的背影许久，林笙没事时几乎不会主动联系她，她察觉到林笙近来的不同寻常，发这张，会有别的什么意思吗？
还没想明白，加载出了最后一张，闻然呼吸一顿，心湖如被蜻蜓轻点，一圈圈涟漪散开，又在不知不觉中，酿成了一场风浪。
背后是墨蓝而辽阔的水域，水花正翻涌拍打着礁石，光线已分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
她穿得清凉，裹胸背心配深色牛仔裤，扎着高马尾，半蹲在地上，手端着相机，半侧头抿唇浅笑。
云层透出的暗金色光芒打在她的脸庞，描摹出眉眼，鼻梁和嘴唇的完美线条。
闻然捏着指尖，咽了咽喉。
林笙看着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隔了几十秒，却没有消息进来，她纠结了会，撤回了自己那张图。
【不小心点到了。】
闻然的手，悬在了发送键上方，笑容略带苦涩。
她微不可察叹了口气，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从小生活在被爱的环境里，让她喜欢上一个人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