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话少，有时候在别人看起来会变得腼腆。”陈裕菀这么说。

“真的吗？”

“爸爸就话少，妈妈有同事就问我爸爸是不是很腼腆。”

褚敏疑：“有这事儿？”

“就你上次陪书记视察之后。”

“这样。”

陈裕菀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人家还觉得你闷骚。”

褚敏疑眉尾微扬，“你觉得呢？”

褚嘉昱很小就知道电灯泡这个词了，因为他不论在哪里都是电灯泡。在家里是，在梁西情和阿衍哥那里是，在姥姥姥爷那里是，就连在唯一未婚的奶奶那里也是——因为他奶奶身边不仅有男朋友，还有他爷爷。

他垂了垂眼皮不去看爸爸妈妈，“你们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我不是你们最亲的人吗？”

褚敏疑道：“你的日记本为什么要上锁？”

褚嘉昱：“因为……爸爸你说的有道理。”

对于褚敏疑教给他的一些道理，褚嘉昱大概似懂非懂。但褚敏疑和陈裕菀都不指望他现在能理解得多么透彻。

关于外貌和内涵，他作为一个小朋友有一些执拗的见解，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可爱。

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褚嘉昱小朋友从此不再控制自己说话的频率。

甚至连内容都更加放肆。

周四下午，陈裕菀下班回家，褚嘉昱跑过来问：“妈妈，明天有空吗？”

“明天要上班，你准备明天闯祸？其实倒也不用提前通知我。”

“不是！妈妈，周老师今天答应我，要办一张信用卡。”

“噗——”陈裕菀刚进嘴里的水险些喷出来。

“褚嘉昱，你是去上学的！”

褚嘉昱两手撑着爬上凳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妈妈，你慢点儿喝。我没在上课的时候干，我在下课的时候问的周老师，而且我没有缠着她。”

“真的？”

褚嘉昱猛地一点头，“真的没有。”

“你怎么说的？”

“我告诉她：周老师你知道吗？我爸爸办完信用卡就成功娶到我妈妈了，你办了信用卡，也一定会如愿以偿，生一个漂亮的宝宝的！她就说好呀。”

这也信？

陈裕菀哭笑不得，但还是给褚嘉昱竖了个大拇指，“是个当销冠的料啊。”

但陈裕菀没给他任何奖励。

“你夸他不算吗？”褚敏疑问。

“先肯定他的孝心，他为什么会想要帮我营销信用卡？因为他听见我开会说信用卡指标太重了，”陈裕菀这么说，“但不能给他物质奖励，他会以为这样做很棒，以后就不遵守学校的秩序了。你改天跟他谈谈？”

“为什么要我谈？”

“我不忍心拒绝他，他前两天问我要零花钱，问能不能买一个小搓衣板，方便他认错。”

褚敏疑唇角勾了勾，笑说：“好吧。”

陈裕菀的“不忍心”没换来褚嘉昱的自由成长，换来了他的自由发挥。第二天，支行营业厅派去现场开卡激活的两位客户经理在一个小时之后打来电话，说叫加派人手。

“不是就一个周老师吗？”

“陈行，你家小子领了一整个幼儿园的老师来办卡，都在办公室排队啊。”

陈裕菀直了身子，靠在椅子上，抚了抚胸口，告诉自己别生气。

“有多少人？”

“二十个左右。”

“好，我让附近网点的人过去。”

陈裕菀联系了园长，就此事跟园长道了歉。

然后点了二十几个人的下午茶送去园里，“您不必当我是孩子家长，就当我们今天进行了一个联合活动？”

园长唉了一声，“不瞒你说啊，我是很喜欢你家这小子的，有时候他闯祸了我都舍不得骂他。”

“您尽管骂。”

“是我骂不出啊，他那张嘴比我们都能说，上次给孙老师讲哭了都。”

“他讲什么？”

“讲你怀他有多不容易，他说他的出生简直是个奇迹。”

陈裕菀：“……”

褚嘉昱的出生当然是个奇迹，褚嘉昱也是个奇迹。

下午褚敏疑一个人打车去接褚嘉昱下学，那几位客户经理还在干活。见到褚敏疑，为首的过来打招呼，“领导，您来接嘉昱啊。”

“今天你们辛苦了。”

“明天才辛苦，刚刚嘉昱动员了几十个家长加入了微信群，我们明天挨个上们办卡激活。”

褚敏疑看向褚嘉昱，他道：“爸爸，我厉害吧？”

褚敏疑哽住。

倒是小夏赶紧夸他：“姐姐这个月发奖励了请你吃零食，想吃啥用你妈妈微信给我说。”

“好嘞！谢谢姐姐！”

褚敏疑把人领走了，“记一下加班的时长，改天让你们陈行给你们调休。”

“感谢领导！”

“爸爸，你车呢？”

“妈妈开回家了，我们今天只能走回去了。”

褚嘉昱问：“不能打车回家吗？要走半个小时啊爸爸！”

“恐怕不行。”

“你没钱了？你的钱也买搓衣板了？”

“妈妈不让我带你打车。”

“为什么？”

“妈妈有点儿生气了。”

“我回去就认错，爸爸你说我跪多久合适呢？十分钟够不够？我觉得一分钟妈妈就会心疼了！我们打车回去吧？别让妈妈生气太久！姥姥说妈妈从来没有受过委屈，我也不想让她受委屈。”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等我认完错了，妈妈会告诉我不要做什么，那就是我错的地方了。”

这是褚敏疑最想揍褚嘉昱的一次，但显然这小鬼还是太讨人喜欢了，他下不去手，甚至他拒绝儿子打车回家的提议时还跟他道了歉：“爸爸认为妈妈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走一段路，算是对你的小惩罚，希望你回去知道错在哪里之后，不要再犯了好吗？”

褚嘉昱牵着爸爸的手，点了点头，踢开了路边的石子，他欢喜地叫：“爸爸！你看那有一只好大的蜗牛！你快看！”

褚敏疑看向他指的地方，“是很大。”

“爸爸，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一只，你帮我跟它拍个照！”

褚敏疑拿出手机，他在镜头前面比了个剪刀手。

褚嘉昱说：“上次是发给姥姥当头像，这次发给奶奶。爸爸，你帮我把照片发给奶奶吧。”

褚敏疑把手机给他，让他自己操作，将他抱起来走了一段路。

“爸爸，你累吗？”

“还好。”

他亲了亲褚敏疑的脸，“对不起爸爸，连累你跟我一起走路回家了。”

“嗯，你知道连累爸爸就好，下次别犯了，”褚敏疑道，“妈妈当然知道你是怕她太辛苦了，但是儿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你的职责不是帮忙妈妈营销信用卡知道吗？”

“那我的职责是什么？”

“你可以尽情地玩耍，也可以努力学习。当然如果你二者兼得，爸爸认为你很棒。”

“我玩儿得挺开心的，老师夸我学东西很快。”

褚敏疑道：“老师说你比较粗心，咱们能不能先把这个毛病改正了？”

“我试试。”

褚嘉昱到家里，没见陈裕菀，就去了自己房间，把迷你版搓衣板从柜子里取出来，拿着它敲响了爸爸妈妈的房门。

爸爸在楼下做饭，想起从餐厅飘上来，褚嘉昱饿得不行，“妈妈，我进来咯！”

冷冷的一声：“进。”

陈裕菀坐在地上复习，中级会计师，她耽搁蛮久这才开始复习。她话音落，门把手被人往下一摁，一颗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妈妈。”

他把搓衣板抱在胸前，走到陈裕菀跟前，看了看她的复习资料，“妈妈的字好漂亮！”

陈裕菀说：“这是你爸爸的字。进来干嘛？”

褚嘉昱一副痛定思痛的表情，郑重其事地把搓衣板摆在的她面前，唉了一声，噗通，跪了下去，“妈妈——”

“褚嘉昱。”

“啊？”

“先把你的搓衣板收起来。”

“噢好。”

陈裕菀看他从地上爬起来，那两条短腿瞎蹦哒，嘴角险些没压住。眉头微微蹙起，她指挥褚嘉昱：“把你的搓衣板先放那儿。”

褚嘉昱走过去，把搓衣板放在了边几上，然后走回来，陈裕菀把他抱紧怀里，“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

“爸爸给我说了。我不应该不务正业。”

“那下次？”

“明天是最后一次了妈妈，明天那些家长办完卡，我就不乱营销了。”

陈裕菀：“你还营销了家长？”

“妈妈你还不知道吗？”他张着一双无辜眼。

陈裕菀深呼吸，“刚知道。”

“妈妈你还生气吗？”

“刚才不生气，现在生气，你去那儿，面壁五分钟。”

“你真的舍得啊？”

“去。”

褚嘉昱扁了扁嘴，好吧，五分钟而已。陈裕菀当然不忍心，但她的不忍心换来了这小鬼的得寸进尺，她觉得自己不能心软。

“妈妈，你计时了吗？”

陈裕菀拿出手机，“现在开始。”

半分钟过去：“妈妈，时间到了吗？”

“没有。”

一分钟过去：“妈妈，时间到了吗？”

“没有。”

一分半：“妈妈，时间到了吗？”

陈裕菀：“老实点啊褚嘉昱，我没叫你不准再说话。”

“可是好久啊妈妈。”

陈裕菀一边翻书，“因为你，小夏姐姐她们到现在还在那儿给人办卡，她们不觉得久吗？你这点算什么，继续站着。”

“好吧。妈妈，可以用我的零花钱给小夏姐姐买奶茶喝吗？”

“可以。”

“那明天下午我早一点起床，你带我去买。”

陈裕菀闻言，心又一软，看着还在跑的时钟，觉得时间过得真慢，终于五分钟过去，她朝褚嘉昱摆摆手，“时间到了。”

褚嘉昱朝她跑过来，“我下次不这么干了，妈妈。”

陈裕菀道：“好。”

褚敏疑下午跟陈裕菀约了今晚上的时间，说出去约会。因为褚嘉昱，泡汤了。

陈裕菀吃了饭，健身一小时，复习一小时，洗澡上床，方才想起他下午的邀请。

家里有了褚嘉昱以后，他们仍旧有约不完的会。因为褚嘉昱每到周末都不在家，不是上剑州，就是下去榕城或者嘉禾，偶尔兴血来潮了，还会去温陵，到处跑。

“哎，你今天下午说去约会，是去哪？这周褚嘉昱去我爸爸那儿，咱们再去呗？看电影儿？手作？餐厅？还是主题酒店？”

褚敏疑扔了书，将她搂进怀里，“比主题酒店有意思的地方。”

“啊？领导，你不会是变态吧！”

“大概是。”他俯身吻她。

他接连啃了她十几分钟，就是没下一步，陈裕菀有些纳闷儿，“你就是这么变态的？”

褚敏疑笑，“那你想要多变态？”

“嘁。”

“菀。”

“干嘛？”

“你现在看见那些小年轻会心动吗？”

陈裕菀噗嗤一声笑了，她将他推开坐起来，“哎，你这是年龄焦虑了？”

“有点儿。你就说有没有？”

“有啊。”

褚敏疑似乎有点儿沮丧。

“哎，”她揽着他的肩，“你别这么不自信呀，我那意气风发的领导呢？”

“老了。”他这么说。

“可你劲儿大。”

褚敏疑呵了一声，没严肃起来，“那要是有一天呜——”

陈裕菀可不想听他在这儿伤春悲秋，“没有过，傻瓜，我在你身边超快乐，为什么会对别人心动啊，我老公年轻的时候，比那些人有魅力多了好吗？”

“咦，周末还去吗？”

“我定金都付了。”

“那我有点儿期待。”

预计还有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