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裕菀当初就是为了不加班才转来了零售。
自她转岗，因为要尽快适应，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出去玩。
到周末，她原本约何桐析和胡姿苑去爬山，但何桐析说要回嘉禾，胡姿苑说两个人爬山太危险。
陈裕菀无话可说。
到了周六上午，钱浅说蒋毓然从县域过来，约陈裕菀去游乐场。
陈裕菀原本不大想去，因为去游乐场就意味着要花钱。她现在转零售工资没有之前高，但消费习惯没改，还处于入不敷出的阶段。
而且剑州游乐场那些项目，她早陪小钟女士玩腻了。
但钱浅说：“剑州游乐场刚引进了密室逃脱项目，超多人去，很难预约的，蒋毓然约到了，一个人五折，才一百二，蒋哥说他季度奖到了，请客！”
陈裕菀想把胡姿苑拉去，她说：“密室逃脱啊？比爬山还危险。”
待在家里最安全了，陈裕菀彻底放弃让她出门。
陈裕菀三点到，发现游乐场不止引进了密室逃脱项目，原本只有摩天轮和旋转木马这种温和的游戏项目，现在拓建场地到了江边，还引进了海盗船、大摆锤和过山车等。
这些倒是值得她一掏腰包。
今天人很多，来来往往很热闹，陈裕菀找了一圈才看见钱浅几个人坐在奶茶店门口的遮阳伞下面打游戏。
她走过去一看，玩的正是她发誓这辈子不会跟沈东桓一起玩的那个游戏。
蒋毓然道：“裕菀稍等一下，我们马上就结束了，一会儿带你。”
想起上次被人嫌弃，陈裕菀拉了一把椅子到沈东桓身后，“还是别带我了，怕一拖四。”
沈东桓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移动，闻言微微偏头，余光掠了她一眼。
陈裕菀笑着说：“别紧张桓哥，我就学习一下。”
沈东桓没搭理她。
过了会儿说：“今天人多，就算打完了也还要等，你自己去点杯奶茶。”
陈裕菀抬头看店门口的菜单，没有几个她想喝的。
以前小钟女士带她来这儿的时候，都偏爱麻辣烫后面那一家果茶，不知道还在不在。
她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就自己往麻辣烫那边去。
那边是小孩儿玩蹦床和赛车的区域，周六下午更是喧闹。
太阳在半空烧着，地面蒸出即将入夏的热气，陈裕菀眯了眯眼睛，看见那家门口排起长队的果茶小店。
她走过去排在最后一个。
这个天气，一杯柠檬茶比奶茶要让人畅快。
她一边等待，一边刷着手机，突然有人拉了拉她的裤腿。
“阿姨。”
陈裕菀回头，脚边站了个三四岁的小姑娘，戴着游乐场门口二十块钱一顶的编制小草帽，浅粉色的，衬得小孩一张脸白嫩软糯。
她穿着一套藕粉的休闲套装，无袖上衣，曳地长裤，踩了一双纯色运动鞋。
“阿姨，”她又喊了一声，“你插队了。”
陈裕菀转头看排在自己前面的人，又看一眼小孩儿，她个子都不到她屁股。
她蹲下说：“不好意思啊，姐姐刚刚没注意到你在这里。”
说罢站到小姑娘后边。
小姑娘道一声：“没关系，阿姨。”
陈裕菀第一次听见小朋友叫“阿姨”，是在上班的一个月后，她穿着行服，下班回家在电梯里，帮一个奶奶按了电梯，奶奶教小朋友跟她道谢：“跟阿姨说谢谢。”
小朋友很有礼貌地道：“阿姨，谢谢。”
陈裕菀笑容可亲，“不客气呀。”
内心：不如不谢。
但她今天穿的休闲服啊。有那么老气吗？
而且她都已经自称姐姐了啊。
她蹲下身，看着小姑娘，“小不点，请叫我姐姐。”
阿灵觉得这阿姨好较真，但看在她穿得漂亮长得漂亮还好说话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没关系，姐姐。”
陈裕菀满意地起身。
阿灵抬头看了她一眼，转头安静排队。
过了两三分钟，小姑娘又拉了拉她的裤管。
陈裕菀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怎么啦？”
“你看得见菜单吗？”
陈裕菀抬头往店里看，菜单在收银机上边的显示器上播放，“你看不见？”
阿灵点点头，“你能抱我看看吗？”
不是陈裕菀不肯帮忙，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经验，怕给她抱摔了，她弯腰问：“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在家里。”
陈裕菀：“啊？”
她上下打量她，最多不会超过五岁，“那你是一个人跑出来的?”
阿灵抬头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说：“我的新爸爸妈妈带我出来玩儿。”
“新爸爸妈妈”？
这是什么熟悉又陌生的词汇。陈裕菀一懵，“那你新爸爸妈妈呢？他们怎么让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排队？”
阿灵抬手往旋转木马的方向指，尽头已经到了江岸的栏杆上，那儿站了两个人，“新妈妈说有话要跟新爸爸说，叫我先过来排队，他们一会儿就过来。”
陈裕菀顺着小丫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要问你这“新爸爸妈妈”是哪里来的，就见一道熟悉的背影立在那儿。
太阳光有些刺眼，她眼皮压了压，还不等通过背影判断出是什么人，那人转过身朝这边看过来。
视线对上。
褚敏疑还是那么利落的一身衬衫西裤，只是款式休闲了些，不像工作服那么修身，他挽了袖子，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捏着烟。
烟已经没在燃，他眉头微蹙。
陈裕菀正惊叹缘分的奇妙，他旁边那个穿素色长裙披网纱防晒衣的女人也转身过来。
陈裕菀没挪开视线。
这两人进展快得有点儿不可思议，陈裕菀问小姑娘：“你确定那是你新爸爸妈妈？”
阿灵默了默道：“我是很想他们做我爸爸妈妈的，反正我同意了，只要我妈妈点个头，我就去做他们女儿！”
多么一本正经又荒诞不羁的想法，陈裕菀忍不住笑起来。
褚敏疑和郑澄汐两人走到面前，陈裕菀才站起身来，“褚行，郑行。”
按理，有褚敏疑在，她应该管郑澄汐喊郑总，但他俩都这关系了，也不在乎这点礼数了，她也就也喊郑行了。
但郑澄汐似乎有点儿——陈裕菀飞快地瞧了一眼她的眼睛，眼眶是红的，睫毛是湿的，就连眼睑都是潮的，泛着水光。
聊什么，能聊哭去。
好奇归好奇，但陈裕菀不敢多看，哭了也是美人儿，褚敏疑只有心疼的份儿。
褚敏疑瞧着她：“你怎么来了？”
“跟朋友来玩儿，”她摸着阿灵的帽子，“这是您家孩子？”
“是。”
话音落，阿灵跑向郑澄汐，“阿姨，你怎么哭了？是叔叔欺负你了吗？”
郑澄汐看一眼陈裕菀，亏得陈裕菀视线溜得快，没跟她撞上。
看见领导的狼狈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郑澄汐说：“叔叔没有欺负我，谢谢阿灵关心，不过阿姨现在要去一下卫生间洗把脸。”
阿灵问：“要我陪你一起吗？”
“不用了，”郑澄汐笑道，看向褚敏疑，“那我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褚敏疑嗯了一声，问：“喝什么？”
“柠檬茶就行。”
“好。”褚敏疑颔首。
郑澄汐朝着人满为患的卫生间走去。
陈裕菀瞧着她的背影。
她喜欢喝柠檬茶啊？不知怎么，她想起在延城褚敏疑带自己去的那一家烧烤，那家自制的柠檬茶真是一绝。
褚敏疑也许也带她去吃过？在他们一起上总行开会的时候？
陈裕菀没多想。
因为褚敏疑开了口：“阿灵，来。”
“打个招呼，这位是叔叔的同事。”
阿灵走到褚敏疑身边，抬头看他，“阿敏叔，阿灵已经打过招呼啦。”她说着，又走上前抓住陈裕菀的手腕，“阿姨你好。”
陈裕菀：“……你叫阿灵？”
“小名，我大名叫梁西情。”
“好哦，梁西情小朋友，还记得我刚刚跟你说了什么吗？请你叫我姐姐。”
“噢，姐姐好。”
陈裕菀捏捏她的脸颊，“乖啊。”
阿灵撅了撅嘴，“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裕菀蹲下身子，“我叫陈裕菀，耳东陈，富裕的裕，菀——嗯，有点难解释。”草字头底下一个宛，陈裕菀猛然发现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阿灵轻轻哦了一声，又悄悄凑到她耳边问：“你是我阿敏叔的同事，那你知不知道他在公司有一个很喜欢的小徒弟呀？”
“啊？”
小家伙煞有其事地说：“那是我婶婶噢。”
“啊？”
信息量有点大，陈裕菀转了好一会儿的脑子，视线才从阿灵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移到远处排队的郑澄汐身上，“那个不是你婶婶吗？”
“我想呢，”她食指抵着下巴，嘟着嘴无奈道：“可是阿敏叔叫我不能乱喊。我想知道嗷，他的小徒弟和这个阿姨谁才是我婶婶。”
她最后语出惊人：“我想早点给他们做女儿，这样就不能上课了。”
陈裕菀忍不住笑出声，“哎，阿灵，你好可爱，跟姐姐回家好不好？”
“好多人都想让我跟她回家，你打算把我卖多少钱？”
陈裕菀笑得有点蹲不住，差点后仰摔倒，褚敏疑伸手握她手臂扶了一把，她道：“领导，您侄女儿好好玩儿，借我带两天吧？”
褚敏疑道：“你不上班了？”
陈裕菀勾勾阿灵软糯糯的下巴，“我愿意为她请公休！”
褚敏疑走过来，把阿灵的编织帽往上抬了抬，方便她看路，“建议你珍惜为数不多的公休。这姑娘每顿吃什么都要营养师提前搭配，下午要吃水果点心，洗澡要用定制的沐浴露，还要调浴缸的形状和水温——”
“养不起养不起，”陈裕菀赶紧说，她又捏捏阿灵的脸颊，有点爱不释手了，“你个小丫头还挺啰嗦啊。”
阿灵说：“妈妈说这叫精致。”
她把精致两字咬得格外郑重其辞，陈裕菀忍不住笑，“好好好，你妈妈说得有理。”
阿灵小声问：“你不要总是笑我，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小徒弟是谁啊？”
陈裕菀哪里知道。
哪有行长亲自带徒弟的，褚敏疑带徒弟都应该是之前在嘉禾的时候了吧。
反正没听说过，要非要她猜，也许是刚刚眼前那位，郑总。
何季澜说，褚敏疑也是带过她的。
嗯，很有可能。
但她不确定的事儿，还是不能乱说，“我也不知道耶。”
阿灵叹气：“白问你了，浪费时间。”
陈裕菀无奈地耸耸肩，“这也怪我呀？”
“不怪你，怪我阿敏叔，就是不说是谁，害我到处找婶婶！”她长长地叹口气。
悄悄哀怨地瞧了褚敏疑一眼，褚敏疑问她热不热，她才想起来自己是要看看菜单来着。
阿灵朝褚敏疑张开双手，“阿敏叔叔，阿灵看不见菜单。”
褚敏疑把人抱起来，“看得见吗？”
阿灵道：“我不认识那个字。”
陈裕菀抬手拍了两张照片，点进相册里给她看，“你看啊，这个是绿茶，这个系列是红茶，这边是水果的，这旁边的小图可以看，像这个青色的就是青苹果，红色的是西瓜汁，你想喝什么味道的？”
阿灵拿着手机，“就这些吗？”
“下一页还有。”陈裕菀教她划动页面。
阿灵学着她划到下一张照片，看到一张灯光昏黄的照片。
愣愣地盯了半晌，问褚敏疑：“阿敏叔叔，这照片上的人是裕菀姐姐吗？”
正跟着队伍往前走的陈裕菀听见名字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怎么了？你挑好了？”
褚敏疑目光落在照片上，还不等他看第二眼，阿灵把手机给陈裕菀看：“姐姐，你干嘛要拍自己睡觉啊？还是在车上睡觉，好无聊噢。”
陈裕菀：“……”很好。
很可以。
这颗雷最后以这种惨不忍睹的方式訇然炸响。
把她的思绪炸了个粉碎。
菀子（心如死灰版）：一记重拳虽迟但到。
褚行：就想知道一下这照片留着的意义是？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