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的眼神直白又不容闪躲,边月面不改色道:“没有。”
说完,边月抬手横在身前,“你先等等... ...”苏淮猛地抓住那只手,边月本能往后退了几步。
自行车”哐当“一声倒地,车轱辘被摔得一圈一圈转。
“你在躲什么?”
“又或者说,你在害怕什么?”
“你要是没有感觉也就算了,你明明很喜欢,为什么要逃避?”
苏淮步步紧逼,边月退无可退,被压在树上。
边月被撞得闷哼一声,口中酸涩,略显狼狈地移开视线。
苏淮鼻子微微发酸,深吸一口气,抓住边月的手缓缓松力,开口时已染上几分颤音,“对不起... ...如果你实在讨厌,”边月暮得打断,“没有!”
被半圈在怀里的人不自觉地细碎地颤抖,腕骨支楞愣的凸在掌心,在恍惚的光影之下,眼中竟有潋滟之意。
“我没有,讨厌你。”边月疲惫地低着头,轻声叹息。想要辩解的话憋得胸口闷痛,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边月闭上双眼,苏淮由雀跃到平静,自行车也渐渐停止了转动。两人之间,只有几缕轻风,河流般细细流淌,听得人心中发涩。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回应你... ...”
“我也害怕影响你的生活。”边月压下上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去跟苏淮讲道理,“你我认识不过几天,互相了解不足,其实有没有可能,你对我有一些误解。”
“人不是片面的,你对待感情又很真诚,我不想瞒你。若是你不喜欢我的另一面,那岂非对你很不公平?”
苏淮停顿了很久,低头沉思,像是被边月劝动,逐渐冷静下来。
边月微不可查地抬眸看她,心中了然,便十分体贴地去拉她的手,“好啦,走吧。”谁知苏淮反握住边月的手,坚定地牵着那只手贴在自己胸口。
被攥住的手指尖微微透着点凉意,带着一点黏潮。
边月陡然触摸到一个柔软的地方,强装淡定的脸色突然爆红。
“那如果我了解你之后,还是喜欢你呢?”
“什么?!”边月慌不择口,喊得很大声。
苏淮紧紧摁住边月想要挣脱的手,继续追问:“你害怕牵连一系列后果的责任承担问题对吗?与其惹是生非不如独善其身。平常事事关心,实则件件没插手。”
“对!就是这样!我不想负任何责任,我也不想承担你的任何情感!”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了解得开心吗?”边月双目通红,顺势揪住苏淮的领子,直勾勾地瞪着她,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苏淮面色沉沉,一言不发。边月用力平复着呼吸,手缓缓泄力,疲惫得头都抬不起来,喃喃道:“...你要跟我吵架吗?”
“倘若你真的不用负责呢?”
“...什么?”
边月茫然,苏淮继续道:“倘若你真的可以不用负责呢?”
“让我来做决定,把我们之后的一切全权负责。我当你的追求者,不需要你任何回应,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你可以继续和你的朋友们玩耍,继续处理那些不想让我知道的事,可以继续倚靠着我,一起放学,一起聊各种各样的事,一切如常。”
“我只需要你,不要回避自己的感情,不要回避... ...我对你的喜欢。”
“如果在这期间,我觉得喜欢你是件沉重的事情,让我自己伤心,那我自己处理好立刻离开,我们继续当朋友。我不沉沦,不吃亏,不坚持,这样的话,你可以放心吗?”
“无论你最后喜不喜欢我,我都不会对你失望,不会对你不满。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最是强求不来。我不要你明确意义的回应,一切顺其自然,你心动也好,无感也罢,一切我照单全收。只要我最后的告白你拒绝,那么以上的行为,都是我在你身上无人知晓的珍藏品。”
“我不在乎目的地能否到达,我只在乎我自己想不想走那条路。”
“但倘若我真的决定了,无论那条路上有什么,我都照单全收。风景我赏,错误我收,一切都是我想要的。”
“无论长短,无论是否有尽头。”
苏淮的心跳有力且坚定,像重击的鼓点,透过温暖的校服一下一下传到边月的手掌。
这是一颗热烈又强大的心脏,烫得像是冬日里的永不熄灭的火炎,架在干燥的土地上,熊熊燃烧着,挡住所有的严寒。冲天的火光,会吸引所有迷失了道路的人。
甚至盯着那火焰久了,会忍不住去走入那团光亮中,看一看究竟是怎样的火种,能催生出这样炽热的灵魂。
“所以,这样的我,可以在你允许的范围内,追求你吗?”
边月的哭是无声的,安静得像午间的闭眼小憩,只是湿润的睫毛如春蝉振翅。
苏淮用指尖轻轻拭去边月脸上的泪珠,晶莹剔透,像柔软的蚌刚刚吐露的白色珍珠。一颗又一颗,顺着下巴流进脖颈,又消失在衣领之下。
边月啊,怎么会这么难过呢?
边月微微仰头,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鼻尖互相摩挲,脸颊上浮出一丝笑意,“可以啊。”
紧闭的眸子终于睁开看她,笑意还未消散,似涓涓春水。
苏淮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细细擦拭还未干涸的泪痕。边月接过纸巾,平整的铺开,把脸埋进纸张里,自嘲得笑了两声,“哎呀,真的是... ...太狼狈了。”
苏淮把边月紧紧抱进怀里,拿脸去蹭趴在肩膀上的脑袋,“没有的事,我很喜欢。”
“回家吧。”
“嗯。”
“走吧。”
“走,一起。”
“嗯...一起。”
倒地的自行车被扶起,吱呀呀的又开始往前走。
夜深人静,边月侧卧在床上,半阖着双眼,整个人看起来比窗外的月光还要恍惚几分。
窗帘被拉上,睁眼与闭眼都是一样的,什么也看不到。耳边不间断地放着刺啦刺啦的白噪音,仿佛要沉沉地陷下去。
睡着吧,睡着吧,睡着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被闹钟叫醒时已经有阳光了。温暖又稀薄的阳光,比空气更加珍贵,边月闭眼深深地呼吸,胸膛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
“啪”得一声,妈妈进来把灯打开,不停催促道:“快快快,快起来,吃完早饭上学去了。”
边月精神欠欠,把车停进车棚,打着哈欠往教室的方向走。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脑袋,边月伸手把它接住。
“边月——早上好呀!”苏淮站在教室外的阳台上,手作喇叭状呼喊,随即朝边月挥手。
脆生生的声音让人神清气爽,苏淮亮出一个明璨的笑容。阳台上不知道养的是水仙还是吊篮,长长的坠着,一整个春意盎然。
周围的同学都听到了声音,抬头往上看,边月能听见有两三个人在叹嘘她好好看之类的话。
边月被喊得感觉脑子都舒展几分,大声喊回去:“早上好啊!———苏淮!————”
心中不禁暗想,苏淮当然好看,苏淮不好看就没有能看的了。
边月步伐轻快地往教室走,低头看了眼砸中她的小东西,是个便利贴折成的纸飞机。还是被仓促之间折成的,边角粗糙,一眼能看出折它的人心有多急。
边月爱不释手,来回地反复把玩。翻到背面时,发现白色的纸面上有红色的一笔,那笔的末端藏在了被折叠的飞机里。
边月微微一顿,沿着折痕轻轻打开。
是爱心吗?
不是。
是一个匆匆画成的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苏淮:不要逃掉,我的小月亮(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