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大学的绿化一向做得好，万里无云，傍晚吹来的风里带着花草的清香，湖面水波粼粼，碎金浮动，隐约可见湖边垂柳的倒影。

情人坡零零散散坐了人，软语嗔笑漫延开，林笙被她们感染，脸上也浮现淡淡笑意。

写生画架固定好，她背倚着巨石，对着如诗如画的景色构想，再在画板上填涂色彩。

感受着太阳落山的温情，等人三三两两往教学楼去，一幅画也差不多初具雏形。

另一头，闻然走在三思湖旁的石子路上，空闲或是心情不好时她会绕到这边散心，一般是在夕阳西下的时候，空气慢慢变凉，人逐渐散场。

她慢慢走，思绪飘得很远，等停下时，惊觉巨石已横在眼前，斜斜地能看到色彩缤纷的画板。

一阵微渺的哼歌声借着风传到耳边，悦耳舒缓，一如此刻拂起的晚风，耳畔碎发微微撩动脸庞，有些痒，她一时间忘了动作。

影子投在画架脚下，林笙回头，愣了愣，认出了闻然，嘴角缓缓漾出笑。

闻然回过神，和她四目相对。

斜照的阳光打在石头上，在她们两个之间划了一条分界线，空气中的灰尘沿着光，无规则地飘忽，有了形状。

林笙的笑是真诚不做作的笑，很有感染力，橙色的光为她妆点，打在眼睛周围的亮片眼影此刻宛若夜幕的星河，一闪一闪亮晶晶，衬得一双眼格外清澈。

“你好啊，不、方、便。”林笙有意逗她，一字一顿。

闻然眉头微蹙，上下看两眼林笙，眼神满是疑惑，“不方便？”

这反应，八成是不记得了，明明三天前才见过，林笙不禁想，是她对自己的辨识度过于自信了，还是闻然记性不好？

她打算帮她回忆一下，伸出干净的左手，弯唇笑，“认识一下，我叫林笙，方便加个微信吗？”

闻然眼眸透出的疑惑浓了两分，不解地看着林笙，似乎在思索她们之前到底有没有过交集。

沉默间，她没有表现出要握手的动作，比起上次林笙心里有了准备，悻悻收回手，辅助回忆失败。

好的，第二次滑铁卢，她根本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这幅画，很漂亮。”闻然终于出声。

“一个爱好，随便画画而已。”林笙嘴上谦虚，脸上表情却暴露了自己的开心，“主要是风景好看，我纯属抄作业。”

“我打算装饰房间，这张画就不错，冒昧问一句，可以卖给我吗？”

“我送你吧。”林笙脱口而出，再回头看着画，突然就有种女儿拿不出手的感觉，“今天的颜料调色不太准，改天我另送你一张怎么样？”

“听说写生的人常换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次见面。”

闻然看着湖面，话里听不出本该有的感情色彩。

“可以加个微信。”林笙擦干净手，掏出手机，“我经常来这，下次再来的话，我提前和你说一声把画给你。”

-

第二日依旧春风和煦，日头正好，遇上这般的好天气，林笙一向闲不住，看朋友圈有人晒打真人CS的图，立马呼朋唤友拉着他们去郊外玩。

“这地图这么大，跑起来够呛啊。”

野外场地，环境比室内要潦草得多，相应的占地面积更大，何况林笙包了场。

有人取笑他，“陈坚，你天天健身房跑，今天不正好溜溜？”

“我哥去健身房哪里是锻炼，他是为了偶遇美女。”陈橙拍了拍他的肩，“哥，你跑不动就苟着，来的都是朋友，不丢脸。”

众人一时大笑起来。

说话的人就站林笙旁边，她之前听说过，今天是第一次见本人，短发及肩，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却很能接梗融入氛围。

一行人抽签分组换上装备，各自散入场地，林笙玩过几次，很有经验地走位寻找掩体。

“啊！林笙你够狠的。”

中弹的是陈坚，举着手从墙后出来，防弹马甲上炸开一片红色的彩弹。

林笙晃了晃枪，得意道：“送你回去休息，你应该感谢我。”

话音未落，草丛里闪出一个蓝影，林笙下意识侧倒找掩体，躲开了一梭蓝弹，呼了口气，“好险，要是和你同时出局，我CS枪王之名就保不住了。”

陈坚眼神幽怨，“这话够损的，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林笙盯着四周动静，催他：“你快退场，赶紧的，别干扰我。”

他离场后林笙继续深入，和队友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淘汰四个人。

“救我救我…”林笙还没反应过来，朝她奔来的陈橙已经躲到她身后，她顺手一枪打中追过来的敌方。

“笙姐强啊。”陈橙大摇大摆走出来，挑衅地扬了扬下巴，“阿齐姐，谁叫你对我穷追不舍，这下没了吧。”

乖巧之外，还有这一面，逃跑的狼狈是半点不提。林笙笑了笑，摊手道：“阿齐，这不怪我吧。”

“谁叫我运气不好，没和你分到一队。”

林笙和她告别，带着身后的小尾巴辗转跑图，期间统计淘汰人数，有人问：“蓝队都出局了吧？”

“系统显示对面还有一个人。”

“蓝队比我们少一个，咱们加起来一起杀了九个，没错啊。”

“可能是谁记错了。”林笙起身，不曾想他们漏下的一人恰巧出现在她正前方，紧接着“嘭”的一声，小臂挂了彩。

“嘶…”

手臂没防护措施，隔着几米的距离打中，多少是会疼的，林笙看一眼射击的人，又看一眼手臂，还有点懵。

“笙姐。”一路被照顾的陈橙赶紧扔下发射器，拉着她的手臂，关切问道：“是不是很疼？”

“没事。”林笙拍了拍她的手，看向步步走近的人，“闻然？”

陈橙也仰头看她，“集合的时候我怎么没见过你？”

“抱歉。”闻然举起发射器，朝陈橙背后补了一弹，“现在见过了。”

“你…”陈橙瞪她，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不讲武德。”

林笙忽地笑了声，扯住她，“是我们大意了，你还怪别人。”

“巧的啊，闻然你…”

闻然没说什么话，垂眸扫一眼她们叠放的手，在她说完之前转身走了。

林笙：“……”

难姐难妹两个人回到基地，林笙淘汰好几人，不出意外被他们拿来打趣一通。

躺沙发里晒太阳的陈坚更是，见到林笙直接跳了起来，摘下墨镜打量，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嘿，这是谁把咱们林小姐淘汰了？忘了说，蓝队比你们少一个人，我中途叫了个朋友来，你们见到她了吗？”

得知闻然是他叫来的，陈橙气得往沙发一坐，挤开他，“哥，她是你叫来的？就是她把我们淘汰了！要不是她偷袭…”

“那她还挺厉害。”陈坚站起，哈哈大笑，“我第一个出来的，晚上酒局我请，你们先去换衣服，我在这等其他人过来。”

林笙点头，去更衣室冲澡换衣服，出来时隔墙听到了外面的交谈声。

“按照约定，我会建议我爸重新评估合作项目的投资内容，至于结果如何，不是我能决定的。”

……

“闻小姐，来都来了，今晚的酒局你要不要一起？”

陈坚平时说话声音就大，刻意压低了也还是能听清，但另一边有没有答应，林笙不知道。

总之，话里能听出这是场交易。

等去到酒吧，林笙坐在沙发，眼看着闻然从门口走进来，白衬衫垂感十足，压下修身的长裤里，一举一动气质清冷，在哄闹和炫目的灯光里格格不入。

答案很明显了。

人在吧台前停下，正和酒保交谈几句，倚坐着高脚凳，转头四处张望。

林笙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仰头灌一口酒，将不算浓重的烦闷压了下去。

“看谁呢这么出神？”陈坚顺着目光望向吧台，笃定林笙是在看闻然，挑眉问：“看对眼了？”

林笙专心喝酒，没说话。

“你身边美女如云，她哪点吸引你了？”

林笙的视线从闻然素净的脸上移开，凝在她凹凸骨感的脖颈处，下意识回答：“胸锁乳突肌。”

“什么？胸什么？”

他喊的声盖过了音乐，周边的朋友们睁大眼睛看过来，眼神里写着八卦二字，林笙对他很是无语，白了他一眼，“说了你也不懂。”

今天的主题是蒙面舞会，林笙拿起桌上的面具先往舞池走，眨眼的功夫，隔壁的长发女生戴着吸血鬼面具，端了两杯酒凑到她身边，“你坐那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那真是荣幸。”林笙弯唇，两人接着聊了起来，几首歌的功夫，一起牵手下了舞池。

周边的人都戴着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真容被遮盖，在噪耳的音乐里舞动摇摆，释放自己，光影交错肩，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让气氛变得无比暧昧。

长发女生环住她的腰，暼见林笙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轻笑出声，“美甲挺好看。”

话里的暗示很足，林笙莞尔一笑，没接话，挽着她继续踩节拍，直到这首歌结束，DJ放了一首更加躁的摇滚，她松开手，混入人潮，移到了舞池另一边。

手腕突然被身后的人攥住，林笙转身，是没戴面具的闻然，她施力抽出手，还没来得及开口，被人撞了一下肩膀，没站稳，身体往前倒。

眼见半张脸越靠越近，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林笙却在想，在这酒气冲天的舞池居然能闻到她身上的薄荷淡香。

人一多起来，身体便不受自己的控制，但倒在眼前人怀里，和她亲上，再到被她推开，林笙都没想明白，她们怎么就亲到一起了。

呃…也不算亲，就是嘴巴磕一起了，不过她的唇还怪软的，林笙腹诽，但心里认为是自己没站稳在先，一脸懵的表情调整成笑容，看着对面的人，大方说了句“抱歉，没站稳。”

意外亲了一下，又没伸舌头，林笙觉得没必要扭捏。

舞池太暗，看不太清表情，过了两秒，她微点了下头，随后消失在了眼前。林笙望着她与舞池不太搭的白色背影，抬手触碰上自己的唇，不太真实的感觉。

不用想也知道口红蹭花了，她去洗手间补妆，路过走廊时碰上了陈坚，“林笙，我刚看到舞池里你和闻然亲上了。”

林笙这才停下，瞅他两眼，“有事说事。”

“今天是闻然主动来找我的，为了闻名科技那几个快砸了的项目。我不清楚她知不知道你的家境，如果知道，她…”

陈坚给了她意会的眼神，又笑了笑，“事先说明，我对她可没别的意思，就想提醒你，她没那么单纯。如果你看上了，和她说开来给点甜头，包养着玩几天，别被骗了就行。”

林笙盯着他，几秒后笑出声，“放心，我有分寸。”